【蔺靖】元祐纪异 (7)

下章开始是新故事新案子了

当然,鸽鸽和琰琰也要更进一步了

 

七、今宵试把银釭照  其七

 

翌日清晨,城西走水之事已传至萧景琰耳中。好在巡夜之人及时发现,与一众官兵扑灭了大火。

“殿下,下官昨夜在走水的房中搜出一些物件。”蔡大人一挥手,便有官兵将木箱呈上来。

列战英为殿下掀开箱子,便见里面呈着残缺的大红嫁衣。列战英将嫁衣一一平摊在地,正好是四件,虽各有破损,可只要细细查验,便知晓俱应同样的衣料。

列战英查探了其中一件嫁衣的里衬,惊骇异常:“人皮……这便是无故丢失的嫁衣!”

萧景琰微微颔首,蹙眉不展:“可查明那屋宅是何人的?”

“是个养蚕孤女的。”蔡大人早将这些查明,一一禀报,“另外,火场之中还有一具女尸,被烧得面目全非,想来也是那养蚕女。”

蔡大人说的是女尸,而非女妖,萧景琰分明记得,昨夜那女子乃半人半虫之身!此事还未结束,萧景琰沉声道:“停尸何处?本王要亲眼一见。”

一行人这便去往停尸之处,萧景琰掀开麻布,果见一具焦黑女尸,并非虫身。萧景琰暗道怪哉,又教蔡大人传仵作前来,只道此女似的蹊跷,还须查验是否死于火场。

果然不出萧景琰所料,仵作查验查验完毕,恭敬回话,此女并非死于大火,并且已死去五日有余,昨夜碰巧燃起大火,才教众人发现尸身。

萧景琰只道此女与公主惨死之案有所关联,当即传令调查死因,不出半日,还当真有了线索。

列战英携衙役押回一名男子,萧景琰观其衣着,忖思乃是富贵之家的纨绔子弟。那人先是狂妄无比,只以为传唤他的不过是寻常官吏,等到听闻堂上的是当今皇上的七皇子靖王殿下时,才灭了气焰,面如金纸地跪着。

萧景琰也不说话,列战英得了示意,只问道:“你可认得锦娘?”

那人矢口否认:“不认得。”

“城西螺子巷乃贫瘠之地,为何你一个富贾公子频频去往那处?”列战英冷笑,“靖王殿下面前,岂容你信口雌黄?”

“原来是城西螺子巷的锦娘。”那人见瞒不过去,只装作恍然大悟,“小人家中以贩绸为业,织布女子多是名叫锦娘,方才一时被大人问住,现下终归想起。”

“既然已经想起,那便如实说来。”萧景琰见他演得浮夸,心中冷笑,面色冷峻。

那人答道:“这锦娘本是要纳为小人妾室的,此前频频造访,也正是为商议此事。”

萧景琰追问:“可锦娘死于家中五日有余,你却不闻不问?”

“那五日,小人忙于家母寿诞,无暇顾及其他,不想……”那人重重叹息,神色骤然悲戚,“不想锦娘竟惨死家中。”

“胡言乱语!”列战英早已遍寻锦娘生前的友人,得知此人有意纳妾,可女子誓死不从,因而他心怀怨愤,根本不是眼下所竭力演出的多情公子模样。

说罢,衙役带上证人,两名女子皆是锦娘生前友人,无不指明此人色欲熏心,欲纳锦娘为妾。锦娘不从,得罪了这富贾,因此,金陵城中再无店家敢收她织的锦缎、她养的蚕丝。

“我看你分明是逼破其就范不成,害死了良家女子。”列战英冷眼睥着他。

那人冷汗如雨,一口咬定他们并无证据。萧景琰早等着他说出此话,只将打更人传唤上来。

原来,这打更人五日前,正巧路过锦娘门前,曾见有男人连夜造访,以为是锦娘走投无路,故而做了下流之事,还曾唾弃她是暗娼。现下,这人一见得堂上的富家公子,立刻高呼:“正是他!”

“小人认得这人头上发簪,鎏金嵌宝的东西螺子巷里可不多见。”打更人指着男子头上发簪,记忆犹新,“就是他,连夜摸进了锦娘家中!”

萧景琰冷眼望着堂下,只看那人还如何狡辩。列战英见那人满面惨白,当即威吓:“还不快从实招来!”

 

一番审理以后,又是日薄西山时,萧景琰独自去了苏宅。正巧蔺晨抄着手相向而来,远远见着萧景琰,未语声先笑,还是那副恣意潇洒的模样:“景琰是来找我的?”

萧景琰微扬下颔,故意否认:“蔺先生想多了。”

蝴蝶君不知从哪里飞来凑热闹,小声嘲笑着蔺晨:“听见没有,想多了!”

蔺晨不动声色地一挥衣袖,咬牙低声道:“别忘了还欠我十坛子百花蜜。”

蝴蝶君立时蔫了脑袋,不甘心地飞入花丛。蔺晨迎上去,犹是嬉笑着:“怎么是蔺某想多了呢,景琰今日前来,还不是为了问如何结案?”

此案涉及妖邪,若是照实禀报,不说梁帝震怒,满城百姓也将人心惶惶。因而,蔺晨断定萧景琰会苦恼。

“方才听闻,殿下已寻着杀害锦娘之人了?”蔺晨一展折扇,正色道,“他死有余辜,一并担了谋害公主之罪也无妨,反正是必死无疑的。”

萧景琰一想起昨夜那女妖可怖之状,就蹙眉不展:“他竟剥了锦娘的皮,手段令人发指。”

“他定是纳妾不成心怀愤恨,意欲逼迫锦娘就范,从了他的龌龊意愿,却失手将人杀死。”蔺晨深深叹息,心中亦是可怜那女子,“他大抵是想着,剥皮以后面目全非,谁还认得一名孤女?”

“本王还有一事不明。”萧景琰回想起焦黑如木炭的女尸,越发疑惑,“为何尸身不是昨夜半人半虫之状?”

“我此前也曾疑惑,为何女妖身上妖气与鬼气交融,今日终归是想通了。”蔺晨为萧景琰一一解释,“她本是养蚕女,那人将她杀害时,人血或是人皮,沾到了竹扁里的蚕上。”

“枉死之人怨气尤重,如若其中有一只蚕,正巧有些灵气,这一番吸取了怨愤晦气,自然化成了妖。蚕以鬼气滋养自身妖气,鬼又借蚕妖气为祸人间,故而半妖半鬼。昨夜业火焚尽污秽,妖气与鬼气俱散,故而女子复又化作原来形貌。”

“竟是这样。”萧景琰听闻蔺晨揣测女子死因,复又想起她昨夜泣诉之言,不由叹息,“当真可怜。”

“她遭人毒手固然可怜,但怨愤不止残害无辜之人更是可恨。”蔺晨引着萧景琰自廊下走到里间,他似早已料到萧景琰要来,已备下烹茶器具一组,棋盘棋谱一组。

“说到底,可怜也可恨,不过那害她性命之人将要凌迟处死,也算抵了她的冤屈。”说话之间,萧景琰就坐,只等蔺晨烹上好茶,再添一匙百花蜜。

业火焚尽污秽,她遭歹人残害固然可怜,但因一己怨愤残害无辜,注定灰飞烟灭,万劫不复。

“只是,本王还有一事不明,既然这妖物咒怨极强,为何不杀害她之人,反倒残害无辜?”萧景琰追问。

蔺晨叹息良久,终归道:“她到底是已死之人,再怎样神通广大,三魂七魄都不全了,满心只有怨和恨,哪还记得是何人杀她?”

“至于教那人一并担下人皮嫁衣之案的事情,殿下不必担忧,蔺某自有办法。”蔺晨将花茶送到萧景琰手边,蓦然抬眼,狭长的眸中骤然雪亮如明烛,“殿下不必插手此事,否则教旁人抓到把柄,可就不妙了。”

这人到底是个心思周全的,萧景琰结果茶盏,并不急于品上一口,唯有二指反复摩挲杯沿,忖度良久。末了,他终归问道:“先生为何这般帮我助我,事事筹谋?”

“如若只是受苏先生所托,委实说不通。”萧景琰清醒得很,断不会被从前的三言两语蒙骗过去。

“若是蔺某说,仅是为了殿下呢?”蔺晨望着萧景琰,启唇笑了,“无论殿下是否相信,蔺某并无一字虚言。”

蔺晨之言自不是玩笑,萧景琰似被他炙热眸光所伤,蓦然垂眼望着杯盏,眉宇渐蹙。

当夜,列战英奉命夜审疑犯,抽丝剥茧,终将丹霞公主之死、采石村女子之死,东街富贾长女之死查明——皆是出自此人之手。

他自云害了锦娘性命以后,越发迷恋女子肌肤,每每将绸缎浸于特制药水之中,致使绸布在不知不觉里与人皮融合。新嫁娘们在褪去嫁衣之刻,会一并将皮肉私下,最终死于失血。

列战英得了这人画押的供词,只道他是罪有应得,继而快步离去,呈交予靖王查验。辅助夜审的蔺先生却不曾走,只抄着手在牢门外望向他,悄然蹲下,压低了嗓音道:“后天你将遭凌迟酷刑,以偿锦娘剥皮去肉之痛。”

蔺晨声音极低,却刀子似的冷厉,一字一句都教人遍体生寒。

“我若是你,宁可死在这森森牢狱,也不愿挨千刀万剐之刑。”蔺晨想着,如若留他性命,明日大理寺卿再审,那人是否会临阵改口,推翻丹霞公主一案也未可知。

反正他欠锦娘的血债都是要还,一并担了罪责,就此结案自是再好不过。更何况,如若不是他害人性命,锦娘岂会化作妖物?丹霞公主及其他两名女子,又岂会惨死?

因果杀孽之源因他而起,让他背上这些罪名本也在情理之中。

如若他明日翻供,萧景琰将陷入极为不利的处境,世人都将传言,靖王办案无能,只有将疑案推到死囚身上。

所以,不能让他活过今夜——

蔺晨望着牢狱里青黑的砖墙,久久凝视,不言不语。长久是沉寂令那人惊诧,他顺着蔺晨的眸光望过去,看见了牢不可破的砖墙,顿时浑身一颤。

蔺晨悄然勾唇,起身离去。

翌日,萧景琰尚在王府用早膳,便听闻大理寺来报,身负四起血案的疑犯触壁而亡,死于狱中。

拨弄米粥的手一顿,萧景琰忖度片刻,与列战英道:“供词递上去吧。”

“是。”

不多时,此事传至宫中,梁帝也未曾料到,萧景琰竟能五日内破案,大为赞赏。一时之间,金陵城内,上至当今圣上,下至大小官员,皆对这位将将自边关回朝的靖王殿下褒赞有加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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