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蔺靖】元祐纪异 （4）→_→送嫁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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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、今宵试把银釭照 其四
“殿下，查到了！”
列战英一路奔进王府，将有关嫁衣布料之事详尽禀报。三名女子之中，除却丹霞公主所用尚未查明，其余二人所用布料竟当真出自同一家绸缎铺子。
列战英取了一尺来长的样料回来，方拿出来时，便教人移不开眼睛。这绸缎暗织牡丹纹饰，乃正红颜色，如锦云流霞，美轮美奂。
萧景琰接在手中，二指微微摩挲，暗道柔软如云，委实与寻常绸布不同。他细细回想了查验公主尸身之时，那嫁衣布料与手中的，当真有七八分相似。
“速请蔺先生前来，只说本王有要事相商。”
不多时，蔺晨便款款而来，腰间配着玉珏，手中握着折扇，还是那副悠然俊雅的模样：“殿下莫不是思念蔺某甚笃，才分别一刻，又急着相见？”
萧景琰已知此人素来是个没正形的，怕是老虎的胡须也敢拔上一根，甚是无奈：“先生端爱说笑。”说话之间，便将手中绸缎样料递予蔺晨。
蔺晨方一接了那物什，顿觉阴晦之气暗涌。他万万没有想到，不过是一尺来长的料子，竟也能这般满是邪性。若是扯上二丈做繁复嫁衣，寻常女子定受不住其中邪性，不知不觉里便中了咒怨。
萧景琰瞧着蔺晨面色变了又变，亦是猜得了几分，忙不迭转身问列战英：“布料是何人织就可查明了？”
“店家只道布料来自各处布庄织娘，并不知晓究竟是何人织就。”列战英本也想到此点，可偏偏因查不出布料出自何人之手，而断了线索，“除此以外，有关丹霞公主嫁衣之事，属下也查了一番。”
原来，丹霞公主生得美艳无双，即便身处梁宫这样美人云集之地，亦是翘楚。他一心想在出嫁之日风光无限，艳压群芳，因而对嫁衣格外挑剔，历经数月甄选。也不曾挑中一匹绸缎。
宫中女官为讨公主欢心，故而暗中出宫寻布，也不知在何处寻了这一匹华美无双的大红锦缎，却也间接害了公主性命。
蔺晨思索着，那妖邪之物端爱戕害新婚女子，许是因情惨死的怨鬼，许是集阴气修炼的妖物，委实难有定论。
近日以来，金陵城内人心惶惶，本已喜事将近的人家，延期的延期，退婚的退婚，再也不敢嫁娶。
见着城中这般死气沉沉，萧景琰主审此案，自然倍感压力，却眼见着线索一一断去，苦无突破之处，不由叹息：“竟是再度断了线索。”
蔺晨一拢折扇，在案桌之上重重一点，一字一句道：“既然找不出，不如咱们引蛇出洞。”
如此看来，蔺先生已有计较，萧景琰只说道：“愿闻其详。”
蔺晨也不卖关子，扬了三根手指头，洋洋洒洒道：“计谋有三。”
“首先，要将那布料尽数买回来，寻个能工巧匠三日之内仿出一模一样的。”
“再者，需要一个人自告奋勇扮上新嫁娘，着嫁衣，佯装成亲。”
“最后，假装办丧事，只等妖物前来盗走嫁衣，咱们再来个瓮中捉鳖。”
萧景琰听闻此言，先是沉沉思索，细想此计有几分可行，继而叹息着不住摇头：“此计虽说铤而走险，却也可行，只是有哪家姑娘愿意卷入其中呢？”
“此事极是危险不说，佯装成婚也白白毁了人家清誉。”
“谁说非要寻一名姑娘涉险了？”蔺晨蓦然勾唇一笑，打断萧景琰话头，慧黠如狐，“终归是佯装成婚，大红盖头一掩，谁还知晓是何人出嫁呢？”
“这——”萧景琰被蔺晨一番抢白，却又暗道此言在理，“这也不无道理。”
末了，蔺晨自告奋勇道：“如若殿下没有人选，蔺某可扮作新娘。”
萧景琰满心惊诧，不由退开半步，仔仔细细打量蔺晨身段，圆睁了一双鹿眼半晌，终归绷不住面色笑出来：“蔺先生这般体态，怕是骗不过妖物。”
“燕瘦环肥各有所爱，区区妖物岂能懂得？”虽说他言辞里满是不屑，可心中已然得意，顷刻之间，蔺晨眸中笑意更深，“不过殿下之言甚是有理，蔺某委实当不得新嫁娘……不如——”
话未说完，蔺晨故意退开三五步，上下打量萧景琰，继而展了折扇掩住唇上笑意，只留一双顾盼含情的双眸，直勾勾地望着那人。
这目光如火炙热，教人坐立难安，萧景琰极是不自在，蓦然想起，自己兴许落入了圈套。
三日以后，夏日清晨，萧景琰梳洗方毕，着一身素衣舞剑，浑然不知有人悄然行至身后。
蔺晨捧着约莫一张古琴大小的锦盒，一路行至靖王府后院，本想与那人探讨案情，不想竟撞见那人舞剑之姿，顿时不由放轻了脚步，悄然立在回廊之下。
萧景琰虽是削瘦修长，却并非清癯无力，舞剑之姿一招一式，如鹤展翅，凌厉有破风之势。
蔺晨静静瞧了许久，眸光渐沉，悄然叹息。
“蔺先生？”萧景琰终归是瞧见蔺晨了，忙不迭收剑入鞘，快步走上前去，“蔺先生清晨来访，可是有了进展？”
蔺晨将那锦盒打开，只见大红嫁衣静静躺在其中，暗织牡丹纹饰，仿出的绸缎与那样料竟是无比相似。样料绸缎实属上品，萧景琰本以为，仿制之物能有几分肖似便已不易，不想眼前所见的，竟是难分真假。
“蔺先生果真是能人。”
蔺晨得了萧景琰真心赞叹，心中得意洋洋，方才愁绪渐淡，不知不自觉里，已将蜘蛛精秦姑娘谢过千百遍。
欣喜过后，萧景琰复又正色道：“明日便可以及行事了，先生需多加小心。”
“蔺某自信，必不会被妖邪伤及分毫。”蔺晨阖了锦盒，将其交到萧景琰手中，竟以双手奉上之姿，“再者，有蔺某在，景琰也不必怕了。”
萧景琰接来锦盒的手一顿，眉心微蹙，似是察觉到言外之意，可细细想来，却又莫名不解。
二人商定明日之计，萧景琰回房更衣入朝，蔺晨目送那人身影建远渐无，才缓缓离去。
“赠君绮罗衣，难觅双环玉。”他一路走着，一路深思，蓦然念出此句来，接又默默无言，径直出了靖王府，回去苏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