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蔺靖】尘心 （30）
本章火烤鸽主，壮哉FFF团
慎入慎入慎入
重要的事情加粗划线说3遍
锅盖已经顶好，水表拆了快递也不收~~~
三十、纵使相逢应不识（下）
蔺晨为锁链所困，双手悬吊于头顶，双膝跪在斩仙台上。他还是那番风轻云淡的模样，目光扫过四周，并无太多仙家。想来也是天帝不愿丑事公诸于众，要将他秘密处刑。
当初若非萧景琰有难，蔺晨根本无心修成上仙，他流连尘世，宁愿染得一身尘俗，也不愿心如磐石。天上玉树琼枝繁花似锦又如何，于无心无情之人而言，终不过形同神龛之上一碟贡品。人间沧桑变幻无长久，却并非镜花水月，倒是来得更为真切。
重刑将至生机渺茫，若说不怕，那定然是违心之言，可若说畏惧，却又并非惧怕生死，而是忧心那率直倔强之人。若是他知晓此事，恐怕得闹个天翻地覆吧？只是再倔强的性子，再大的委屈，也终归斗不过天帝。
萧景琰到时，蔺晨已跪到双膝麻木。他只遥遥看了一看，便知那被押来的人便是萧景琰。蔺晨见了萧景琰，立时蹙了眉头，再无方才风轻云淡之态。当初是他撩拨了萧景琰，让心无旁骛的神沦落红尘，他受此重刑自是无话，但萧景琰罪不至此。
等到瞧见萧景琰被遥遥押在远处，蔺晨才略略放下心来，天帝终归不舍对其子动重刑，此番大约也只是让他观刑。但若有选择，蔺晨更宁愿萧景琰远远避开，生离死别总是最伤独活之人的心。
萧景琰双手被缚在身后，亦是遥遥望着蔺晨，一颗心几乎都悬在半空。方才他几乎以死相拼，明知蜉蚍撼树，却仍旧豁命一试。要他亲眼看见烙进心底之人赴死，他怎能袖手旁观？
当初明知所行之事有悖天条，他却依旧飞蛾扑火似的奔向了蔺晨，并非厌弃天道森冷，而是蔺晨炙热。他本不是心如磐石之人，自然不能无坚不摧。
从来不痴不慧，才无以生情。然而这痴与慧二字，蔺晨不能免，他亦不能免。
说到底，尘心难灭，妄念丛生。
不想到已了这般田地，那二人还在眉目传情，天帝本已怒极，又想起萧景琰种种顶撞，甚至举剑相逼，更是抑不住心火，骤然断喝：“行五雷轰顶之刑！”
此言入耳如万钧雷鸣，萧景琰几乎浑身一颤，下意识要起身上前护住蔺晨。但膝盖只抬起半寸，便被人压回去，硬生生磕在冰冷的汉白玉上。
五雷轰顶，一击折其筋骨，二击焚其仙体，三击毁其修行，四击灭其灵识，五击挫骨扬灰。
闪电已至雷霆将近，而死期也随雷电而来。将死之时，蔺晨反倒较之方才更为平静。蔺晨素来恣意潇洒无牵无挂，只忧心萧景琰不愿独活。天人岁月无尽，独留一人虽然残忍，却总好过消弭于天地之间，再不得转生之望。
“景琰，有你送别蔺晨无悔。”
雷霆渐进，雷鸣刺耳，蔺靖却微扬了下颔，眼中笑意宛如春风拂面，仍旧是说不尽的温柔缱绻，道不尽的风雅无双。萧景琰本已焦急惊惧地忘记悲戚，如今只望了那人一眼，便是悲从心来。
无悔……蔺晨无悔，他亦无悔。
“今日之后，再无蔺晨了！”雷霆重击而下之时，蔺晨骤然高呼，悲愤抑或眷恋，皆藏于字里行间。
雷电之后，烈火渐趋自身上燃起，青紫的火苗连成烈焰，焚毁皮肉筋骨。灼热的痛感传遍周身，蔺晨几乎听见筋骨碎裂的声音，而更令他作呕的，是皮肉焦糊的气味。
骨节分明的手指死死抠住锁链，火焰灼烧之下，指甲渐趋焦黑，只稍稍用力，就连根折起。痛到极限，大约便是连嘶吼都无法发出一丝半点。
“蔺晨！蔺晨！”萧景琰决眦欲裂，远处熊熊业火映在乌黑的瞳孔里，恍如是他的一脉心魂在燃烧。
他的心的确是在燃烧，自雷电击中蔺晨之刻起，他的心便同蔺晨一起为火舌所舔舐。
第三道雷霆倏然而下，映入萧景琰漆黑的瞳孔，仿佛是最绝望的一抹光亮。青紫的火舌爬遍蔺晨周身，他便这般眼睁睁地看着所爱之人痛呼、颤抖、挣扎，看着原本白净如玉的五指在火舌下渐趋焦黑，看着他再没有力气动作一丝半点。
第四道雷霆转瞬将至，蔺晨仙体濒临崩溃，早不能庇佑元神灵识了。若是这一道雷直中身躯，必然消去他修行千年的灵识。等到灵识消散，他就与得道前无异，之后的第五道雷就，能轻易将其挫骨扬灰。
烈火吞噬皮肉，火舌渐趋涌入内腔，灼热的痛感自外蔓延入内，每每呼吸一次，便似要将五脏都震碎。烈焰将理智与知觉吞噬殆尽，蔺晨终归沉沉地垂下头去，终归不能再多望上萧景琰一眼了。
痛到极致之时，便忘却了痛，脑海里迷蒙如浓雾弥漫。不知为什么，他又依稀想起了很久以前，蓬莱飞雪红梅相赠，人间初春雨打芭蕉。他在火海里茫然地想着许久以前，任由这些记忆斑驳不堪。
雷声滚滚愈发近了，蔺晨却只是阖起双目静待痛击，面容之上无喜无悲。
便是他阖起双目的刹那，肩上骤然一沉，牵扯起周身筋骨逆位的剧痛。蔺晨尚不明发生何事，便闻雷鸣自耳边炸开，本以为灵识将散，不想却只受了轻微一击，竟比不得第三道雷狠辣。
肩上越发沉重，尽管蔺晨已然意识混沌，却依稀猜得了些许事情。这事情只略略一想，蔺晨便是如坠深渊：“景、景琰……景琰？”
“我在。”低沉沙哑的嗓音轻如蚊蝇，安抚似的与蔺晨说道。
萧景琰只轻轻耳语一句，便使得本没有力气挣扎之人周身一颤。蔺晨竭力将眼帘撑开一条缝隙，却不能如愿看见他，只能口中反复叮嘱：“景琰，你要活下去，替我…..活下去。”
火舌就着二人依偎的姿势爬上萧景琰的身躯，烧断身上绳索。萧景琰却似未曾听见蔺晨是叮嘱，反而伸出双臂紧紧拥住他的身躯，任由烈焰焚烧。
雷电过去，周身剧痛，仙体承受不住痛击，灵识濒临溃散。萧景琰自恃千年上仙之躯，竟也受不住这第四道雷，若是蔺晨受这一遭，恐怕再不能撑住。如此想着，他心底又略有些庆幸，幸好受了苦楚的是自己。
拥住蔺晨的手臂复又紧了紧，萧景琰将下颔抵在蔺晨脖颈之侧，与他柔声道：“还有最后一击，撑住。”
第五道雷是挫骨扬灰之击。方才灭灵识之雷未曾作用于蔺晨，等到第五雷后，即便躯壳消散为齑粉，灵识尚有机会投生。若是蔺晨撑不过去，就只能即刻消散于天地之间，从此再无转生之望。
雷击将至之时，耳边如金鼓齐鸣，顿时嗡鸣不止。萧景琰阖紧了眼，起身便将蔺晨揽进胸膛之间，用全副躯体护住他——
天地之间若是再无蔺晨，便也再无萧景琰好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