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蔺靖】尘心 (17)

阁主下章即将暴走

景琰依旧困在下面



十七、溯洄从之(下)

 

高湛奉天帝之命,日日来此逼问萧景琰。

萧景琰下定了决心护蔺晨周全,每每或是横眉冷对或是闭口不言。被囚在苦寒之地百余年,风刀霜剑也撬不开他的牙关,萧景琰便是这般倔强的心性。

萧景琰倚在冰冷的岩壁上,微垂了眼帘,散落的长发掩住了尚还有忧虑的目光。外头飞雪更甚方才,自仅有一线的天际飘落,乌发之上遍落银霜。

“殿下何必这般倔强,为了一介凡人毁了自身前途。”萧景琰装聋作哑,高湛却有的是耐心,“你一天不肯开金口,天帝就一天没有台阶下。”

萧景琰无心听他说话,犹自沉沉思索着方才那一番动静。若是父王的人前来刺探,只怕他已经露出了马脚。不周山乃苦寒疾恶之地,凡人一旦涉足定是尸骨不存。难道是他们起了疑心,意识到那人不是凡人,故而闹出一番动静?

只是听闻列战英鸣啼之声,并不像是暗藏危机——此事怪颇为怪异。

萧景琰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妥,如今他囿于牢笼,对外界之事一无所知,为今之计便只能试探高湛了:“能说的早便说了,那凡人早已堕入轮回,饶是父王,也难寻到踪迹。”

“只要天帝有心,莫说一个凡人,即便是猪是狗也能找着。”不想今日萧景琰肯回话了,高湛莫名窃喜,兴许这便是撬开他牙关的第一步。

萧景琰不动声色,言辞之间如往常一般凛冽冰冷:“既然如此,何必要我来说,父王大可以自己去查。”

“这便是殿下不懂天帝待你的心了。”萧景琰果然还是看不破,高湛暗自嗤笑这位皇子心性单纯,“这人早晚是要寻到的,并不在乎时日长短,只是天帝更希望是殿下亲口说出来,也好算作悔过。”

听得这般言语,萧景琰暗自蹙眉,心中稍稍有了底。看来父王更在意的是皇子失德触犯天条,意在让他悔过,而非寻找苟且之人。想到这一层面,萧景琰心下稍安,复又不再言语,任凭高湛絮絮叨叨。

眼瞧着这次又是无功而返,高湛不觉有些失望,却又颇为感慨这皇子的硬气。他本想再说上几句,却又顿觉言多必失,只得叹息而去。

再说蔺晨这边眼瞧着高湛有灵符在身通行无阻,虽然知晓凭一己之力无法进去,却也明白了萧景琰大致被圈禁在何处。方才那番对话,他听得真切,字字句句都似是烙在心上。萧景琰为护他周全,才沦落至此。他每每逍遥一天,萧景琰便要煎熬一天,终年伴着风雪和寂寥,望着遥遥天际,再不得自由之日。

蔺晨隐去身形盘跪坐在裸岩之上,妄图透过岩壁之间的空隙,看上那人一眼。只可惜满眼望去,尽是漆黑。他不敢想象,萧景琰这红梅一般颀秀的人物,如今已被风雪与黑暗催着成了哪般模样?

金乌立在蔺晨身侧,一瞬不瞬地瞧着。蔺晨不言不语,只是静静地蹙眉望着下面,一双素日多情的眼眸,此刻如坠星子,盈盈地漾起波澜。

列战英不知情为何物,更不懂情深不寿,他瞧着蔺晨眸光如水,歪头想了许久,却找不到任何恰当的言词来形容这神情——若说悲戚,却又有柔情,若说悔恨,却不无惆怅。万般情愫纠缠杂糅,他也找不出到底那种更多些。

蔺晨垂眼望着下面,许久之后才出声问金乌:“他在下面哪一处?”

竭力压制着悲戚与心痛,蔺晨的声音微颤着。金乌大致估计了萧景琰被缚锁的方位,用喙指点蔺晨。

蔺晨会意,顺手取下耳骨之上的银环抛进岩壁之间,柔声道:“景琰,是我。”

风雪裹挟着声音传入耳中,坚定而又柔情。乍闻之时,萧景琰便是喉结一颤。待到那耳环落在了膝头,眼眸由酸涩变为湿润。山壁之间光线晦暗,萧景琰拿指腹摩挲着耳环,这小小的饰物似一个引线,引出了眼中抑制不住的泪。

“景琰,是我啊。”蔺晨垂了眼帘凝视着下面,声音宛如春风化雨,平缓而又柔情,只是因努力抑制痛意而轻颤的喉头,出卖了他心底正是波澜起伏。

泪水滴落在骨节分明的手指上,寒风过去,温热尽失。时隔百年再闻其音,萧景琰竟不知当喜当悲,便是出声回应也忘却了,只是抬眼望向天际,竭力望向看不到的高处。

恍惚之间,他骤然想起蓬莱的雪、人间的雨,又想起工笔粗糙的红梅纸伞,杯盏中盈盈一汪的清茶。这些记忆都被不周山的风雪磨去了颜色,渐趋斑驳不堪。可是他还记得那日烟雨斜阳,人间的雨落在他的掌心,淡然清雅,分外真实。

许久之后,萧景琰也不曾回应半句,蔺晨却愈发坚信人便在下面。待到心情稍稍平复,理智又回到脑海,萧景琰眸光一凛,即便尚有泪水滑落,却硬是让声音冷的似冰利的似刃:“你是何人,竟敢孤身前来不周山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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